可乐定

【荀飞盏*蔺九】醉东风

在林奚生下第一个孩子时,荀飞盏借着探望之意来到了琅琊阁。

比起萧平旌,他的生活不自在很多,也就只有休沐的时候才能到琅琊阁玩一玩,且这一连五天的休沐时间实属难得,要不是陛下也有所托付,他还不能有此机会来待上这么多天。

自接到旨意后,刚出宫门他就急急忙忙赶回住处将此事寄于鸽腿上报予琅琊阁,不是为了让萧平旌有所准备,更是想让......那个人知道。

荀飞盏打点好了禁卫军的一切,又拐去以前的旬府跟婶娘吃了一顿饭,就日夜兼程赶去了琅琊山,虽说三月春好,但这春暖花开的美景他可没眼福欣赏个够,焦灼的心情一刻也耽搁不起。

鸽子带着荀飞盏的期盼悠悠转转飞到了琅琊山,就被蔺九站在山崖处截住了。他眼波一转,不带丝毫犹豫就笑盈盈地打了开来,旁边的师弟一看吓了一跳,出声阻止:“九哥,这可是给二公子的信。”

闻言蔺九反倒更肆无忌惮了起来,他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开口道:“无妨,我想平旌不会介意。”

话音刚落萧平旌就走了过来,人还不见先闻其声:“九兄,听说有我的信啊,金陵来的?”

蔺九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回答:“是。”

“九兄,这不好吧,琅琊阁不是一直规规矩矩,怎么还乱拆我的信呢?”

“是你说琅琊阁没什么规矩在先,我也就不跟你论君子之道了,更何况你我都知道这封来信会是什么内容,不就荀大统领跟你说声他已在路上了吗?”

萧平旌想想自己之前的失言,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但他脑筋一转,问出心中疑惑:“我说九兄,你何时与荀大哥如此熟识了?他与我有二十几年的交情,我猜出他会来这很正常,可据我了解,你与他不过只有数面的相见罢了。”

“那我也要反问你了,这世间何时有过我琅琊阁看不透的人与事?”蔺九似是知晓面前好友会有此疑问,答案说得头头是道。但被当面质问难免有些难为情,所以纵使蔺九编排好了答案,耳根还是稍许发热,他看了看日落的晚霞,留下了句“开饭时间差不多到了”就拂袖而去。

留下萧平旌一人站在原地自己瞎琢磨,这话听着有理但也无据,总绕得他迷迷糊糊却又想不清楚迷糊的点究竟在哪,还没弄清楚就被自家儿子的哭声闹了回去,竟也忘记向蔺九讨回荀飞盏写给他的那封信。

这短短几个字的信便也就这样“名正言顺”落在了蔺九手里,用了晚膳已夜幕降临,琅琊阁少阁主早早回房,把玩着手中的白纸,直至手里的纸张有了一丝温度,似乎掌心的暖热都隔着这层薄薄的纸,与那人一笔一划写下的字,融为一体似的。这个念想一起,蔺九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心窝也被暖黄色的油灯烧得热热的。

按荀飞盏以往来琅琊阁的速度算,最快明日中午便可抵达,看来今晚,依旧是个难以入眠又容易醒来的夜。

不错,其实连萧平旌都不知道,荀飞盏在有时间时,总是随便拉扯个借口到琅琊阁走一遭。

一开始蔺九摸不透旬飞盏的心思,却也疑惑他上山来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例如“平旌去了哪里”“策儿随平旌出行过得如何”这些家常普通又哭笑不得的问题,又或者是“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禁军统领”“如何有正当的理由休沐”这些琅琊阁根本回答不了的问题。

作为琅琊阁的少阁主,又是萧平旌的朋友,蔺九不免要在荀飞盏上山时与这位具有双重身份——不仅是客人也同时是萧平旌兄长的这位大统领见面交流,更多时候是以茶相待,聊上那么一两个时辰。

要问蔺九有何想法,其实他自己也理不清。

自他记事开始,就已经身处琅琊阁了,老阁主那时还是年轻的样子,常常嬉皮笑脸逗他开心,也时常与那位武功极高的飞流先生闹得琅琊阁上下都乱糟糟的,蔺九在这闹腾欢乐的环境下长大,眼前又总是演绎两人飞檐走壁的画面,于是存了自己对于侠客的看法,也在私底下偷偷跑去了和飞流先生学艺。可惜好景不长,飞流先生在蔺九还没有长成担当的样子时便病逝了,老阁主少了乐趣,渐渐收起笑脸,多了更深的沉默。

蔺九感念老阁主的教养之恩,见师父伤心便更努力地学习阁中事务,好为师父分忧,到他终于及冠时,成为了琅琊阁的少阁主。这时老阁主带着他飞上了山顶看星星,给他讲了一个晚上的故事,蔺九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飞流先生总喜欢看着天上的星星,又为何老阁主总是格外关注大梁北境的战事。从此他对于侠客的看法,又多了一层叫做家国的大义。

荀飞盏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因为自长林王把二公子托养琅琊阁后,蔺九便常常听见这聒噪的二公子说一大堆话,大到从金陵到琅琊山一路有何景致,小到大梁的皇帝其实有个深深的酒窝,都被他说了个透,而这位“把我从小打到大”的飞盏大哥自然也就耳熟能详了。老阁主听完只是笑,慢悠悠说了一句:“这荀飞盏不愧为蒙挚的徒弟,若他不领朝职,想来武功造诣是要在琅琊榜排前五的,但出生旬家,受教蒙氏,又与长林王府交好,听起来也是一个忠心护主的。”

蔺九清楚金陵城的朝局,默默不语,只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果不其然,过了几年,荀飞盏一步一步晋升,从小小的官兵头目到了御前禁军大统领,看似已经牢牢禁锢在了金陵城内。

却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见到这位大梁第一高手的一天。

荀飞盏因着对朝堂的失望辞了职,成为了潇洒自由的江湖人,游走的第一个地点,就是琅琊阁。蔺九接待了他,本以为是一位豪爽大方的翩翩公子,但意料不到这位曾身居要职的前任大统领,竟在某些方面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蔺九是个何其通透的人,琅琊阁上也见惯了一点即透的聪明人,偏偏这荀飞盏直爽的武人性子,还真是让他觉着意外又好玩。于是蔺九便起了一些坏心思,比如看他规矩行礼喝不惯茶坐不住却又不得不按耐性子的模样,又比如在他去了北燕之后回大梁难以跟家里通信不知家妹嫁人在蔺九这边得了信后想要讨个道理又被反驳得哑口无言的模样,落在少阁主眼里,生生多了几分言为可爱的神色。

为友之道,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蔺九深谙其理,但对于荀飞盏,他不想就简简单单直接告知,也许用另一种方式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再多给两人一些相处机会,多给他的印象里留一些旬飞盏骤然惊讶错愕的表情,是蔺九在红尘里最大的私心,他不想把荀飞盏单单当成一个普通朋友。

入夜,荀飞盏骑马歇到了客栈,虽然他自己身心并不疲累,可是马儿折腾不起,只得稍作休息待隔日出发。这客栈老板熟知他面孔,一见他进门便招呼小二把他的马安置好,又热情地迎上来问他吃些什么。

“一切照常便好,多谢。”

“这是哪里的话,你我见了这么多次,若是公子不嫌弃,理应成为朋友了,古圣贤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咯。”

荀飞盏笑笑,听着这句话里的“朋友”凝了神,他往来琅琊阁都是住在这家客栈,若是这家老板与他已经到了知交的地步,那么蔺九与他之间呢?

他从骨子里便是个武人,打小听不得冗长的道理,一听就想睡,所以脑筋转得不快,算不上聪明的类型,可世间许多事情只有道理解释得通,于是他时常对这些事避而远之,却又独独,听得进琅琊阁少阁主的那番腔调。说不上从何时开始,荀飞盏一有心事便偏要上琅琊阁与蔺九喝一喝平时觉得苦又涩的茶,再听一听那尘世之间尘世之外的大道理才能有所缓解。

在闯荡江湖那三年,荀飞盏知晓了自己在高手榜的地位,沿路遇到很多人,宴饮酣醉时分总问他,是怎么练得这一身功夫的?他没答话,一杯敬酒就应付了过去。

究竟是怎么练成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幼年父母双亡,寄养在叔父膝下,纵使心中有悲痛亦有思念,但也学得男子汉不随意哭闹的品德,常常在夜里暗暗掉泪,直至七岁拜于蒙氏门下,在练习间隙知了可通过练武发泄心内的情绪,所以每次思念双亲之时,就寻一处空地练上那么几个时辰。年纪渐渐大了以后,对父母的印象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烦心事,例如对蒙家师妹的爱而不得,又例如在领了朝职之后与叔父因政见不和渐行渐远。

第一次找蔺九倾诉,是在闯荡江湖后即将回金陵的前一夜。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对叔父的看法还停在以前,即便是快到了年关,他也迟迟不想继续南下,等到了小年雪下,才收拾行李准备回去。夜里,待外头雪停,荀飞盏心情烦乱无法入睡,便到了白日与萧平旌比武的地点,背手站立看那天上繁星。

蔺九就是在这时前来,他递来一个空杯子,询问道:“荀大统领为何在深夜伫立阁外?可是我琅琊阁有所招待不周之处?”

这个称呼荀飞盏一开始有所拒绝,说自己已辞了朝职,被蔺九一句话将了回去:“可你此次回金陵又会领回这个职务,我不过是先一步称呼罢了。”,旬飞盏便也就由这位少阁主去了。

“在下不敢挑剔琅琊阁,左右不过是自己内心一些烦心事罢了,不必劳烦九先生关照。”荀飞盏接过眼前的杯子,左看右看不解其意:“这...”

蔺九并未回答,遥望山顶轻轻开口:“若荀大统领有何解答不了的疑惑或者疏解不了的心事,不嫌我凑热闹,也可说来听听,在琅琊阁多年,我见过的世事不算少,会尽我所能替大统领解忧。”

也许是月华如水沉淀了荀飞盏的心情,又或者是蔺九娓娓道来的声调不忍让人拒绝,荀飞盏倒也一五一十把心事都说了出来。

冷夜里,两个青年面对琅琊山而站,距离不远似是肩并肩,一个慢慢讲述,一个细细倾听。

大概琅琊山的空气过于清新,荀飞盏听了蔺九的劝慰没有倦意,倒是觉得烦心的情绪都缓解了,他行了个礼当作谢意,蔺九这时才指了指空杯,解释了荀飞盏方才的疑惑:“老阁主身体不好,前些年戒了酒,我们琅琊阁也就没有一丝酒味了,以后荀大统领要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只好麻烦大统领自带酒水了。”

难得荀飞盏脑筋转快了点,他反应过来后赶紧收起那小巧的酒杯,笑得有些腼腆:“那我就先谢谢九先生送的礼物了。”

“记得带酒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能让老阁主闻到一点味道,不然老阁主可要闹了。”

于是再一次上琅琊山,除了陛下的信以外,他偷偷带了一小坛酒。叔父被当街刺杀,他强装无事的表情瞒过了很多人,却单单不想瞒住那个等着他带酒的九先生。

大概是命中注定有劫数,荀飞盏失了叔父后又失了疼爱的堂妹,但那时救下陛下的理智狠狠拉过他难过的感性,他强压住心中的情绪先行救下了君主,这份伤感一压就是差不多十天,等到他终于安顿好京城的一切后,便趁着三日的休沐假赶到了琅琊阁,但由于事务繁多,等到了琅琊山山底时,旬飞盏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酒。

荀飞盏踌躇着,脚步有些迟疑,不过却有小童下山迎他:“旬大统领,少阁主说东西他已经准备好了。”

黄昏下的琅琊阁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柔和,荀飞盏想着山上有人正等着他,数日皱着的眉眼都展开了些。

“大统领下次可不要忘了带酒,要不是平旌在走之前带来了这一小坛酒,这琅琊阁可不能招待得周全了。”

又是一个月夜,琅琊山的一切都已入眠,除却两个举杯消愁的身影在山前酌饮,屡屡有笑语传出。

因着这几次同饮的缘分,荀飞盏擅自把自己归入了与琅琊阁熟识的那一类去,应该...不过分吧。

荀飞盏坐在客栈的窗前,望着窗外山影,发自心底地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描绘月光下的山形,不知不觉思绪就飘到了云天以外,直到外面更夫敲起了更声方醒了过来,这才收拾了赶路的风尘仆仆往榻上歇息去了。

中午时分的日头有些热辣,琅琊地界散去了谷雨时节带来的绵绵细雨,空气清新了不少,荀飞盏放慢了速度,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再把衣襟整得齐整后,下了马往山上走去。

琅琊阁还是那副样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荀飞盏走到阁外,还没歇下萧平旌就咋咋呼呼跑了过来,拉着他使了轻功,言语里尽是欢喜:“荀大哥,给你看看我的儿子多可爱,长得可像林奚了!”荀飞盏没辙,本想让眼前这位小孩模样的青年慢一点,但念在萧平旌刚当父亲的份上,况且很久没见他这种没心没肺的面孔了,只任由被拉到了林奚的住处。

荀飞盏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他看着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小小地蜷在被窝里睡觉,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生怕吵到这小孩。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碍于孩子睡觉不敢出声,萧平旌看了出来,就示意他往外走。

荀飞盏小心翼翼地抬起脚,缩手缩脚向门口走去,时不时回头注意孩子的动静,正当他终于把一只脚迈出门松了一口气时,门外传来一声突兀的笑。荀飞盏回头,一句“安静点”还没出口,就刹住了脚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规规矩矩行礼:“九先生。”

“荀大统领,别来无恙。”蔺九收了笑,拱手回了礼。

荀飞盏有些难为情,解释道:“多谢九先生关心,适才失礼了,叫九先生见笑了。”

“无碍,我见多了。”蔺九话音刚落,萧平旌就不满地发声:“九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把我的那点事讲出来了。”

纵使萧平旌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荀飞盏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看着眼前两人明显亲密的对话和举动,不知道比他简单的行礼多出几十个朝夕相处的默契。

许是看荀飞盏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趣,蔺九也没有和萧平旌一起闹:“行,我不说,那你和旬大统领继续聊,我去会客了。”

“是。”荀飞盏反应过来,和萧平旌一起行了礼,想说句什么叮嘱的话,但最后也压在了喉咙里。

见蔺九走远,萧平旌回过神和荀飞盏分享“育儿经验”,说得头头是道津津有味,荀飞盏一开始听得挺认真,后来觉着实在无聊,自家又没一个孩子要养,但又不好断了萧平旌的话头,最后是在山上跟随母亲练了一个下午的剑的策儿跑过来甜甜喊了声“舅舅”才解救了他。

琅琊的晚景格外好看,荀飞盏牵着策儿绕山走了一圈,听他讲了这几周山上的事情,再私心诱导策儿多说几个关于九叔叔的细节,笑眯眯看着晚霞从亮至暗又散。

用完晚膳后天色完全变暗了下来,萧平旌此时想起被他“烦走”的荀飞盏,才在蒙浅雪的提醒下来到这位荀大哥的住处:“金陵和陛下最近可好?”

正当荀飞盏在把自己从金陵带来的礼物拿给萧平旌时,蔺九就敲门进来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旬飞盏把孩子的礼物都拿给萧平旌后,自顾自盛了一杯茶问道:“旬大统领,这礼物可有我的份?”

这话把荀飞盏问得愣住了,说有拿不出来,说没有隐隐感觉不好,索性低下了头沉默,暗暗在心里责骂自己的糊涂,来了琅琊阁如此多次,也没想过给蔺九带一份礼物。

萧平旌不懂这两人的牵扯,见气氛安静了下来很是讶异:“九兄你凑什么热闹,这是荀大哥给策儿和我的孩儿的,一只小兔木雕和一个小拨浪鼓,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要?”

蔺九白了萧平旌一眼,还未开口荀飞盏就回答了:“平旌你怎么说话呢,我叨扰琅琊阁也没个谢礼是我的错处,别话里都挑着九先生的刺。”

“行行行,是我说错话。”萧平旌举手投降,又转身询问蔺九:“这么晚了,九兄为何还来荀大哥房里?”

“我听世子妃说,你们在聊金陵的事情,怎么,我不能来一起听一听?”蔺九往锅里加了一点盐,反问道。

于是三人和乐融融窝在了茶桌前,聊天侃地,把金陵城的大大小小说了一遍,直到小童过来敲了敲门,叫着长林二公子,萧平旌赶紧跳了起来和荀飞盏辞别:“荀大哥我先回去了,估计是我那儿子在闹,我回去哄哄。”

荀飞盏眼见萧平旌关了门,感慨:“这平旌当起父亲来,还算是尽职尽责。”

“是啊。”

两人这番答话后便安静了下来,只余茶水在小锅中翻滚的声音突兀地环绕在两人之间,蔺九瞧了瞧外面的月色,也站起来辞别:“荀大统领,天色已晚,我也该回房了。”

“九先生!”荀飞盏不知该说些什么留客,生生喊了这一声,瞧见蔺九回头疑惑地看着他,想破了脑袋憋出一句:“很抱歉,我下次定在金陵寻最好的礼物带给你。”

蔺九没想到荀飞盏还记着这事,以往的冷静自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眉目弯弯地笑了起来:“荀大统领不必挂在心上,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九先生不介意就好,是飞盏过于疏忽了。”

“但既然说到道歉,我也该给大统领说声对不起。”蔺九低眉,声音降了些:“近日琅琊阁贵客多,中午是北燕的新帝来访,我忙碌之际忘了叫人去通知世子妃说大统领已经到了琅琊阁。”

听了这话,荀飞盏心里不知怎的又急又乱,他赶忙开口把话说得磕磕巴巴,像是要急着解释什么似的:“九先生何须道歉,你明知道,我不介意的。”

蔺九抬起头直视进荀飞盏眼底,把他的神态都收入眼中,笑着说:“荀大统领已经不介意那便是我多想了,请问大统领这次前来可记得带酒了?”

荀飞盏不知所以然地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怪不得不管是身居庙堂的为官人,还是远居江湖的潇洒人,凡是见过琅琊阁少阁主的,免不得要叹一声“琅琊阁真是名不虚传,少阁主揣度人心的敏感度,尔等佩服”。荀飞盏确实心情不佳,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见了长林王府两位刚刚出生的小公子,心里却总是空落落。

“九先生,我思来想去也不懂这心里空空的究竟是少了什么,直到这杯酒落肚才明白。”

“如若当初安如嫁了个好人家,或者我聪明一些,早点识破萧元启的狼子野心,想来我的侄子到如今已经会跑会跳了。”

“我很多个晚上都会想,如果我早一点想到她,早一点进宫把她救了出来,她现在也不用和我和婶娘阴阳相隔。”

荀飞盏每说一句话,便把酒杯盛满了酒灌下喉咙,仿佛赎罪一般不计后果。蔺九按下他的手,看眼前人还走不出当初的阴影,于心不忍地安慰般拍了拍荀飞盏的手背。

“这世事本就无常,令妹如此忠孝勇敢,不是希望你这个做兄长的责备自己,她若是知道后来你救出了大梁的皇帝,把叛臣逆贼都斩于剑下,也是为你感到骄傲的。”蔺九侧身,望着荀飞盏皱眉伤感的模样开口劝慰:“她不会怪你,你也不用怪自己,人与事都在天定,人心难测,你又何尝想过结果会是这样?世间一切皆在按它的规律运转,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强求。”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荀飞盏懊恼地扶额,给自己再盛了一杯酒:“有劳九先生挂心了。”

“不必如此客气,若是真的想不明白,就不必要想了,不如埋在心里,该释怀的时候终会释怀。”

“或许是夜深了吧,最近事情少,没什么好忙,总会在深夜时分想些乱七八糟的,明日就好了。”

蔺九点头,接过荀飞盏手中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跟旬飞盏碰了碰杯,道:“那这一夜就让它如此过去吧。”

“多谢九先生相陪。”

这一夜喝了多少酒蔺九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荀飞盏带上来的几坛酒都见了底一滴不剩,喝到什么时辰才作罢蔺九也无从考究,后来他确实有些疲累,但仍然没有辞别。

荀飞盏把最后一滴酒盛入酒杯里,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转过身难为情地挠挠头:“抱歉九先生,我没有节制,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连累你陪我一起熬着了。这酒也喝完了,还想着留一小坛子给你在琅琊阁上解解闷。”

“大统领方才不是说没给我带礼物吗?”

“这一小坛子酒不算礼物,给九先生的,不可以这么随便。”许是酒意上头,荀飞盏笑得有点傻,也不避讳什么,只直直看着蔺九不移开眼。

蔺九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提了一个似乎不着天际不对话题的事情:“荀大统领在深夜时候都会想些什么?”

“想父母,想叔父,想我的未来,想很多很多,还想着...”荀飞盏借着微醺的胆量,把眼前与他正对着的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朦胧月色下蔺九的五官柔和了不少,特别是嘴角上扬的模样,把平时的清冷气质减淡了些,取而代之是更多的亲和感,看得荀飞盏心里痒痒。

“九先生,”荀飞盏咬咬牙,握拳做了个决定:“得罪了。”

蔺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荀飞盏抱住了,常年习武的身躯贴着他,又克制地不敢贴得太近,连手都是确定了蔺九没有生气才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腰间的衣服上。荀飞盏轻轻地把头往蔺九肩膀上靠了靠,感受对面人的呼吸打在他耳边,满足又眷恋地笑了笑。

春夜里的风微凉,可于荀飞盏而言,自他有记忆的三十几年间,从未感到这样地轻松自在,温暖舒心过。

FIN

奶一口今晚阿盏不领盒饭
不然我这cp磕冥婚???

再求求看到这里的大噶和我一起磕盏九吧(擦泪
这对cp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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